第81章 午后(1 / 1)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顺着窗棂淌进来,在木地板上洇出长长的光斑,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染上了暖融融的金色。

阿吉自从抱着脑袋疯跑着走了,就再没露过面,格沃夫甚至能想像出他此刻的模样——定是趴在铺满羊皮纸的木桌上,爪子捏着炭笔,眼睛瞪得溜圆,正跟那些“会飞的铁盒子”“能说话的小方块”之类的奇思妙想死磕,说不定连晚饭都不会露面。

远处的草地上载来一阵喧闹,不用看也知道,是古鲁特和普西凯带着灰鼠在疯玩。

古鲁特那咋咋呼呼的笑闹声穿透力极强,混着灰鼠特有的“嘎嘎”笑声,像撒了把豆子在铜盆里,脆生生地滚进窗来。

格沃夫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却没起身——上午在训练场玩得太疯,此刻骨头缝里还透着股懒洋洋的倦意。

他独自待在房间里,墙面上挂着风干的野花和狼大哥亲手刻的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沃”。

窗台摆着那个木偶——可爱版的格沃夫。

它此刻正对着窗外的田野“笑”。

而真正的格沃夫早已恢复了正太模样,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却结实的手腕,他靠在窗边的摇椅上,手里翻着本封面磨得发白的书,书页边缘都卷了毛边。

这些书大多是动物们从人类小镇换来的,偶尔也有胆子大的偷偷摸进去“借”来的,封面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有的还沾着点泥土或草屑。

翻开一看,十有八九是童话故事:要么是公主被恶龙抓走,总有个傻愣愣的勇者提着剑来救;

要么是坏心肠的继母搞些小动作,最后总会被拆穿,还能莫明其妙地变好。

就算中途经历再大的风浪——比如被扔进森林、被锁进监狱、被变成野猪——结局也必定是阳光璨烂,连反派的下场都透着点“恶有恶报”的温和,顶多是被赶走,绝不会真的流血。

格沃夫随手翻完一本《勇者与玫瑰》,看着最后少年拔出剑斩杀恶龙,龙血溅成漫天玫瑰,然后牵着公主的手走进城堡,忍不住笑了笑——这世界的故事,真是带着点没被世事磋磨过的天真。

不过书架最里面的角落里,藏着几本不一样的。

封面上没有花哨的图画,只用黑墨写着书名,纸页泛黄发脆,字里行间却弥漫着股奇异的气息——是魔幻现实主义类的。

有本讲一个男人每天醒来都变成不同的动物,今天是松鼠,明天是野兔,后天是猫头鹰,家人却假装没看见,照样摆好他的碗筷,晚上给他留着门;

还有本写一座房子会自己移动,带着主人在森林里流浪,白天在溪边喝水,晚上在山顶看星星,主人老死时,房子就把他埋在自己的地基下,然后长出满墙的常春藤。

格沃夫看得入神,这些故事里的悲伤不象针,倒象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却不刺人,结局虽算不上圆满,说不上谁赢谁输,却透着种让人回味的释然,象雨后泥土里钻出的新苗,带着点狼狈,又带着点倔强的生机。

最让他意外的是本牛皮纸封面的小人书,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封面上用红墨水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西游记。

翻开一看,里面是用彩笔涂的画,第一页就画着个黄毛雷公嘴的猴子,举着根金灿灿的棍子,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标着“孙悟空”;

后面跟着个大耳朵和尚,穿着红袈裟,标着“唐僧”;

还有个长鼻子大胡子,写着“猪八戒”,居然画得还挺象那么回事。

格沃夫忽然想起,他曾给七个小矮人讲过这故事,当时他们听得眼睛都直了,缠着他讲了三天三夜。

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真的凭着记忆,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出来,估计是小矮人口述,再请识字的狐狸或狼写下来的。

只是口述的故事难免走样,虽然大致脉络没变,细节却错得有趣。

比如“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被写成“猴子打了三次骨头变的姑娘,师傅生气了,念紧箍咒,猴子头疼得在地上打滚”;

“大闹天宫”则成了“猴子偷了玉帝的桃,玉帝派好多好多神仙来抓,都没抓住”。

字里行间满是孩子气的直白,却莫名透着股可爱的认真,象是把心里最宝贝的秘密小心翼翼地藏进了纸页里。

看着这些书,格沃夫忽然冒出个念头,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荡开圈圈涟漪。

他起身走到桌前,桌上摆着狼大哥留给他的炭笔,笔杆被磨得光滑,旁边堆着几张空白的羊皮纸,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格沃夫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空白处——要是把前世看过的故事写下来呢?

写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在夏天结束后化作萤火虫,再也没能跟朋友们说声再见;

写那个乡下的女孩和东京的男孩,跨越时空交换了身体,却在彗星划过的夜晚忘了彼此的名字,多年后在人潮中擦肩而过,回头时眼里的迷茫与心动;

写那个为了救心爱的女孩,敢把整个世界都泡在雨里的少年……

那些笑着流泪的结局,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再见,那些藏在圆满背后的遗撼,让这些习惯了“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生灵们看看,会不会很有趣?

毕竟,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回忆里哭吧?

想到那些天真的小矮人读到“未闻花名”结局时,可能红着眼框互相抹眼泪;

想到白雪公主捧着“你的名字”时,手指轻轻抚过纸上的字,脸上是迷茫又心疼的表情;

想到阿吉看“天气之子”时,或许会皱着眉琢磨“用祈祷改变天气的原理”,却在最后悄悄红了耳根……格沃夫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坏笑,象个藏着秘密的孩子。

他拿起炭笔,在羊皮纸上落下第一个字“面”,刚写了两笔又觉得不妥,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揉了揉头发——还是先藏着吧,等哪天心情好,或者哪个家伙太得意忘形了,再拿出来“吓吓”他们。

放下笔,他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

窗外的田野里,阿吉发明的木头人正在劳作,它们有的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有的脑袋是掏空的南瓜,脸上还被画了歪歪扭扭的笑脸,嘴里塞着颗浆果,就能不知疲倦地挥舞锄头,翻土、播种、浇水,动作不算快,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阳光洒在它们身上,影子在田埂上慢慢移动,竟有种奇异的生机勃勃,象是一群沉默的劳动者,在守护着这片土地。

远处的街道上更热闹了:狐狸老板站在柜台后,用尾巴卷着杆秤给兔子大婶称浆果,秤杆翘得老高;

穿灰布军装的士兵正帮着老乌龟推轮椅,老乌龟背着个小竹篓,里面装着刚买的草药,嘴里不停地念叨“慢点慢点”;

炊烟在各家屋顶袅袅升起,象一条条柔软的白丝带,混着泥土的腥气和麦香,在空气中酿成一壶温吞的酒,醉得人心里发暖。

再往远处望,森林像块被打翻的调色板,深绿的树、浅绿的树、金黄的树、绛红的树层层叠叠,叫不出名字。

风一吹,树梢就“沙沙”作响,仿佛藏着无数秘密——或许是哪只松鼠藏了过冬的坚果,或许是哪对鸟儿在树洞里筑了巢,或许是哪株老藤缠着树,悄悄说了一夜的话。

格沃夫靠着窗框,看着这一切,心里忽然变得很平静,像被月光洗过的湖面。

或许这样也不错。

甚至感觉这里,比人类的国度更好一点。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没有那么多藏在笑里的刀,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想做什么就撸起袖子去干。

有会发明的狐狸,有疯玩的小家伙,有读不懂悲剧的天真,也有藏在烟火气里的安稳。

也许,是因为这是他的国家?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格沃夫自己都愣了愣,随即又笑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炭笔,笔杆还带着体温,想着那本还没动笔的故事,又看了看田埂上认真干活的木头人,忽然觉得,自己好象也慢慢成了这世界的一部分,像田里的草,像树上的叶,象风中的尘,自然而然地扎下了根。

格沃夫想着,忽然觉得,那些悲伤的故事,还是晚些再讲吧。

至少现在,阳光正好,草莓很甜,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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