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垠的纯白中归来。
周凡猛然睁开双眼。
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被撕裂的剧痛也并未感受到。
他悬浮着。
身处一个无法用三维逻辑理解的奇异空间。
四周是无穷无尽，缓慢脉动着的灰色能量流。
它们既像雾气，又像某种液态的概念本身。
其间，充斥着寂灭与虚无的纯粹气息。
而他自己，则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七彩光华的水晶气泡之中。
气泡之外，灰色的寂灭能量正疯狂侵蚀。
气泡表面不断泛起涟漪，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缩小。
劫后余生。
但危机仍在。
就在这时，一道纤弱的身影在气泡内凭空凝聚。
白衣胜雪，正是白琉璃。
不，这并非实体。
只是一道近乎真实的能量投影。
周凡体内的力量已经枯竭。
但他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锋利。
“解释。”
没有质问，没有怒吼。
只有两个字，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
白琉璃的投影没有在意这股杀意，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奇特的空间，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迷恋。
“很美，不是吗？”
“纯粹的概念核心，神明的潜意识”
“或者说，思维的盲点。”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水晶气泡的内壁上。
“我们现在，就在那尊古神的脑子里。”
这个答案，超出了周凡最疯狂的猜想。
他没有追问如何做到的，而是直指核心。
“你，天上的注视，叶无殇，古神。你们到底在玩什么？”
“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
白琉璃的投影，第一次收起了那玩味的姿态。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外表截然不符的，阅尽千帆的沧桑。
“如果把这个宇宙，看作一本记录因果的无穷之书”
“那么我，姑且算是一位图书管理员。”
“而天穹裂隙后的那位”
她抬起头，仿佛能穿透这片概念领域，看到那不可名状的终极存在。
“祂是审计员。”
“负责检查账目，撕掉那些被墨水弄脏，或者被虫蛀得无法阅读的书页。”
周凡的心脏猛地一沉。
书页
“一个世界，就是一页书？”
“叶无殇的计划，就是故意将我们这页书弄得一团糟，涂满血与绝望的墨水。”
“然后主动献给审计员，以触发一次宇宙级别的格式化重启。”
“他渴望见证那最终的，盛大的无。”
白琉璃的话语，揭开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他们所有人的挣扎，都只是为了取悦一位更高存在的仪式。
“那古神呢？”周凡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祂是这个世界的防火墙程序。”
“被审计员预装在这里，用来清除异常数据和bug。”
白琉璃的投影忽然转向周凡，病态的好奇重新浮现在她脸上。
“本来，一切都会按照叶无殇的剧本走。”
“直到一个变数的出现。”
“你。”
“你的原罪武装，你的魅魔系统”
“它们的力量源头，是纯粹的情感与欲望。
“这是那尊古神，这道冰冷的防火墙程序，所无法识别，无法解析”
“更无法彻底清除的超级病毒！”
一瞬间，周凡全都明白了。
他被古神追杀，不是因为他有多强大。
而是因为他，是一个乱码。
白琉璃的投影上，浮现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所以，你看。”
“如果防火墙把你这个病毒成功清除了，那么这个被污染的系统，就会被审计员判定为无药可救。”
“直接删除，世界重启。”
“但反过来”
“如果你这只病毒，能彻底感染这道防火墙呢？”
周凡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感染一尊神？”
“审计员会发现，它的杀毒软件坏掉了。”
“而且还被感染成了一个它看不懂的全新物种。”
“到了那时，为了防止病毒进一步扩散，祂不会选择直接删除。”
“而是会将整个书页，连同被感染的防火墙一同撕下，丢进一个隔离区进行观察。”
白琉璃摊开手。
“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从被删除，变成被隔离。”
所以，之前的一切，那场决裂，那场背叛
都是一场戏。
一场演给古神和天上那位审计员看的戏。
目的，就是为了让白琉d璃有机会，将周凡这个最关键的病毒样本，精准地投送到唯一能够感染核心的地方！
神的思维盲区！
这个女人，赌上了整个世界，也赌上了她自己。
“这里是纯粹的概念领域。”
白琉璃的声音将周凡从震撼中拉回。
“物理层面的力量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能造成伤害的，只有两样东西。”
“意志，和情感。”
“而这，恰好是你最擅长的战场。”
周凡没有回应。
他能感觉到，包裹着他们的水晶气泡在寂灭概念的持续冲刷下，正在不断发出哀鸣，缩小的速度越来越快。
时间不多了。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灵魂之海。
通过那条无形的魅魔契约，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个与他灵魂相连的意识体。
冰冷骄傲的洛冰璃。
炽热不屈的夏浅浅。
华贵疏离的姬明月。
妩媚忠诚的苏媚烟。
狂热暴虐的秦月
这一次，周凡的意志中没有了往常的命令与支配。
他首次不是以一个主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领袖的姿态，向所有灵魂，发出了共同作战的请求。
“世界即将被删除，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
“现在，我需要的不是你们的臣服，而是你们的意志。”
“将你们最真实、最原始的情感，汇入我的武装。”
“与我一同，污染这尊神！”
灵魂链接中一片死寂。
她们习惯了被周凡索取，却从未被如此郑重地请求。
第一个做出回应的，是那朵永不熄灭的黑金火莲。
夏浅浅那不屈的意志，化作一道炽热的咆哮，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我宁可跟着这个混蛋一起烧成灰，也不要像一行代码一样被无声无息地删除！”
“战！”
这一声怒吼，仿佛点燃了引线。
洛冰璃冰冷的骄傲，化作了否定一切的绝对逻辑：“神？祂，不配定义我的终结。”
秦月熔铸万物的狂热在燃烧：“一场席卷神明的盛大献祭？我加入！”
姬明月濒死的灵魂中，透出属于帝王的威严与决断：“与其作为锚点毁灭，不如作为武器重生！”
苏媚烟、白琉璃
或爱、或恨、或敬、或惧。
在被删除这终极的虚无面前，所有女人的意志，空前统一。
她们的意志不再是单纯被榨取的能量，而是真正地汇聚、编织，主动熔铸成了一支前所未见的
原罪军团！
轰！
周凡身上，那本已崩碎的原罪武装概念虚影，再次凝聚！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凝实，更加狰狞，更加混乱，也更加强大！
白琉璃的投影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她指向这片灰色梦境的最中央。
在那里，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最纯粹的灰色光芒构成的轮廓。
那轮廓的形态，竟是一个正在蜷缩沉睡的巨婴。
古神的核心意识体。
“它现在处于最原始的无垢状态，像一张白纸。”
白琉璃的脸上，病态的笑意再次浮现。
“要感染它，污染它，就必须教会它人类最原始，也最强大的东西”
“欲望。”
周凡活动了一下由纯粹意志构成的狰狞魔铠，感受着其中奔流不息的、来自所有女人的情感洪流。
一抹魔性的弧度，在他脸上缓缓绽放。
他看向身边，由洛冰璃的冰冷概念体所化作的，那尊身披纯白与暗紫交织战裙的悖论女王。
他下达了君临这片神域后的第一个指令。
“我的女王，你的加冕仪式，现在开始。”
“而你的第一个臣民，将是一尊神。”
“现在，让我们来教它，七宗罪里的第一宗——”
“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