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进,字益之,宁国县举人,沉括修万春圩时重要的帮手。
按照原本的历史,熙宁二年没有举行抢才大典,他应该在熙宁四年才中得同进士。
可有人改变了历史,他提前了,一肚子实务策论得不到欣赏,名落孙山。
返乡之时,在码头看到布告,说是新城建设招募人才,其中最急缺的,就是能解决低地排水的工程人才。
他囊中遗乏,正好缺一点回家的资金。
听人说老领导沉括如今在主持新城开发的部分工作,于是找上门来,想要毛遂自荐。
两人坐下叙旧,谈起当年携手修建万春圩,不胜感怀。
“存中,新城排水,为何不用修圩之法?”
沉括一愣,百里之城能跟修圩田一样么?再说,京畿之地万里平波,它就是没地方排水啊
拿出地理图,跟孙益之解释,新城的水是在地下,雨季时的水主要是排水不畅。
“我看同理,无非是整修河道变成新河道。以河道之土加高地面,反而使地基抬升,终得不淹之城。”
孙益之拿来一张新纸,描描画画,做成一副简图。
将新城规划里的街道,修改成了河道,四纵三横,形成城市内河。
“再于东部挖掘河道,导入汴河,从此新城雨淹自解。”
给沉括看得头皮发麻,这策略行倒是行,可是工程量算过没有,相当于挖掉了新汴京十分之一的土地。
如果连成河道,至少有个七八十里。
这跟修运河有什么区别?
要是朝廷修河也就罢了,可这是商业行为,李东家就是赔死,也不一定能修的完啊。
“有了内运河,远方物资便捷输运,再加之可以养放河鱼,此计一举三得,沉兄你说呢?”
小老弟当年给自己非常多支持,很多管理工作,都是他穿着草鞋在工地上跑出来的。
现在人家求到自己面前,再怎么也不能说拒绝的话。
沉括一咬牙,点了点头。
“既如此,贤弟先在此处住下,将方略写成札子,我亲自递与总裁审看!”
孙益之很开心,一副我果然没看错你的表情。
李长安玩性大发,雕刻了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螺旋桨不说,还给沉塘白话什么“克瑞克大帆船”、“盖伦船”、“快剪船”、“双体船”,又讲什么硬帆、软帆、三角帆、迎风角。
讲北欧海盗世界,一群蛮子驾着船自北方南下,借着海潮冲入内河,征服和掠夺欧洲大陆。
海盗当然野蛮,可是他们发明了一种神奇的决策制度,叫做海盗式民主。
一次远航,并不是任何时候都由船长独断专行。
只有在发生战斗的时候,船长才有独一无二的决策权。平时,一般战斗要听大副也就是甲板长的意见;航海路线要听二副也就是技术员的;吃喝要听厨师长的;分战利品要所有人一起投票。
这种野蛮人的制度,将在未来不断完善,被航海商人所借鉴,最终形成尼德兰公司制。
小孩子都爱听故事,连徐浪都跟着入迷了,根本没意识到王弗和张氏两个母亲的到来俩孩子不考科举也不是不行,但每天要干点正事儿。厨房的厨娘打小报告,俩孩子又偷东西,而且一天偷两次。
肉食精贵,这都是沉院长给各位研究员准备的营养补充,孩子吃点没啥,可别偷了出去送人啊。
俩当妈的听人说孩子是贼,差点羞愤自尽。
什么家风啊,士大夫家庭出小偷,这传出去,不是逼着丈夫休妻么!
王弗倒是已经被苏迈皮惯了,手里拎着三根条,大概是打算全抽碎了算。
俩小的一听,习惯性的往李长安身后一躲。
“舅舅,救我!”
吃的你也吃了,喝的你也喝了,不会不知道我把你这个舅舅请过来是干嘛的吧。
李长安这时才觉上当,又被小胖子给算计了。
“徐浪,待会瞧好了,苏迈他娘最爱撒邪火,别让他专打我!”
徐浪点点头,心说李财神您够神的,听说苏大娘子连苏轼、苏辙都教训,你惹她干什么。
“两位且先息怒,我正有一件喜事要说!
“我本意寻存中聊公事,不料路过此院,闻见异香,这才发现两位公子乃是百世不出的厨界人才。
“正好我学校有此行当,当舅舅的,愿免费收了两子,姐姐看如何?”
俩当妈的,当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什么玩意,进士书香门第,生俩厨子?
当即也不管李长安,挥起凶器就往屋里冲。见祸水东引,李长安撒腿就跑,留下徐浪一个人满脸慌乱。
他到底救不救啊,看这架势,估计孩子准三天下不了地,李长安跑到沉括的办公室,一推门,进去赶紧找人。恶人先告状,可不能让沉括以为他是来祸祸孩子的。
却见沉括领着一个人正在扒拉算盘,俩人算的满头大汗,草纸已经写了十来张。
沉括一抬头,看见是李长安,不禁狂喜。
抓到个算数好的,李长安虽然不善算盘,却对工程计量别有心裁,总能提出有创建的办法。
“长安快来,这有一道难题!”
“我也有一道,一会嫂夫人来告状,你千万别信,我今天是来找你商谈正事的。”
沉括一旦专注,脑袋里就装不下别的事儿。
赶快把李长安拽到桌子前,描述二人遇到的计算问题。
以四纵三横加一条引水道,如果宽六丈,深九尺,长七十里,求人工和工期的最优值。
听完题李长安也木,这里面多个要素不确定,总不能列个矩阵解题吧,他学的可是政经史,不是数学。
人工的日工作量不恒定,面对的土质、环境、管理模式不一样,以什么为标准值?
还有工期,那是工程学和统筹学需要考虑的,新城建设分十年,总不能前期一直挖河吧。
“先别算了,介绍一下这位仁兄是谁,你们要算的是什么题目?”
沉括这才从刚才工程师的状态抽离出来,“啊,对!正要介绍,长安,此乃大才啊。
嘉佑六年,我助家兄修筑万春圩,孙益之算是我副手,数万人统筹指挥,宛如诸葛布阵,井井有条,:::
、”
这家伙,为了报答孙进助他兄弟二人功业的大恩,恨不得把这辈子夸人的话都说了一遍。
“等等等会,你是说,你们要在空地上挖运河来排水?”
李长安打断沉括,感觉自己听了个笑话。不会吧,这多大的工程量,按这个方法,今年不用干别的了。
孙益之翻了翻草纸,找出一张图,按到桌上铺开。
“李大使,存中兄说新城以十年为期,修河自然也不必求当年立成。”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作为第一年所需之配套即可,是为第一段,大略也就二十里。此河一开,汴河运抵砖石木料,便不用再走东码头,直进场地...”
这哥们也是个工程师脑瓜子,就着问题,把自己的思路一顿展开。
修河如修路,先修河,解决运输问题,把运输当做建城的首位要素进行考量,后面一切工程问题自然理顺。
李长安摸着下巴,难道干工程是这样的么?
幸亏自己没瞎指挥,要不可就出乐子了。
“可有详细方略?这样,你们做个细案,然后咱们上会儿讨论决策,我很看好你们这个思路!”
专业问题自己只给建议,现在有了招商局这套班子,还是别瞎逞能。
而且他发现一个bug,自己越是参与,事情就会越找上自己。除非能象超人一样,否则早晚得把自己累死。
沉括当即答应,并确认孙进添加研究院团队,以后专门搞工程统筹。
扬州、武汉、镇江,这几个地方当初都是临水而建,充分利用了水道便利进行发展。
二人的方案有很大程度上参考了三处古城的开发案例,将水运和城市生产生活进行了有机融合。
反正也没更好的办法,有一个先讨论着,真没招了也只能砸钱先挖运河。
李长安又听了沉括其他项目的进展,比如龙门吊的载荷问题、木轨道路的路基铺设问题等等。
呆了一个时辰,把老大哥的所有问题听了个遍,并一再表示,回家肯定跟富柔好好商量,加快研究院的各种经费审批。
出了门,已经是太阳下山。
他还是不想回金楼,把工作和生活完全混为一体,是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
没有质感的生活,等于遭罪啊。
“徐浪,最近城里哪里好耍,咱们去瞧瞧热闹。”
徐浪天天也没什么私生活,要十二个时辰跟李长安绑定,哪有机会去打听市井消息。
好在市面上根本不缺这类人,走在大街上,看见一身轻便,穿着中上,手中一把折扇无所事事的,抓过来问便是。
这种人叫做帮闲,专门为到京城做买卖的富商服务。
他们知晓一切汴京门道儿,想知道去哪儿玩,找他们准没错。
徐浪勾手指叫过来一个人,伸手递过去一贯纸钞。
“我们少爷最近读书乏累,要找个地方消遣,清客说个去处。”
那人上下打量了李长安一番,看见对方穿的奇怪,唯一值钱的,也就是手上那个镯子,不觉的有了轻视之心。
“要说要子处,官人可听过财神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