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战未能功成的蚩尤正走过黄泉路,鬼门关,来到幽冥地府。
“巫族大巫蚩尤,请见平心娘娘!”
声音在空旷的冥土上回荡,带着巫族与后土(平心娘娘)之间源自血脉的同源呼唤。
不多时,暮霭鬼气内走出一道身影,其身着黑色帝袍,周身散发着极其浓郁的鬼气。
在那深邃的鬼气之下,蚩尤却感知到了堂皇正大、统御星河的帝气。
这绝非平心娘娘。
“蚩尤大巫,”那身影开口道,“娘娘身化轮回,慈悲泽被众生,已不便再过问世间征伐之事
吾承昊天上帝敕令执掌中天紫薇,协理阴阳;亦得平心娘娘允准,以恶尸化身,镇守北阴酆都,梳理幽冥。
汝可称吾,酆都大帝。”
蚩尤目光锐利如刀,立刻抓住了关键:“中天紫薇?你是天庭的人?”
巫族向来不敬天道,不拜天庭,对昊天这个新天帝更无好感。
酆都大帝,多宝的恶尸化身,面容隐藏在帝冕的珠旒之后,声音无喜无悲:“我职属天庭,但身为洪荒修士愿为洪荒运转出一份力。“
蚩尤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厌恶与不屑。
天庭?不过是道祖身边童子坐上的位置,也配来管他巫族之事?
他根本懒得再与这披着幽冥外衣的天庭之人多言,目光直接越过酆都大帝,扫向幽冥深处。
就在这时,他的巫族血脉猛地一动,感应到了一股同源而至寒的气息!
那气息古老、苍凉,带着熟悉的雨雪冰霜之意,虽融入幽冥,但其本源赫然是……
蚩尤瞳孔一缩,脸上收起所有桀骜,化为面对长辈与强者的躬敬。
他径直朝着气息传来的方向,对着那片能冻结灵魂的玄冥寒气,单膝触地,低头沉声道:
“蚩尤,拜见玄冥大姐!”
声音洪亮,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十二祖巫在巫妖大战中陨落,但玄冥祖巫尚存,便是所有巫族公认的大家长。
那团极寒之气微微翻涌,一道清冷孤高的身影缓缓凝聚。
她身着玄色衣裙,面容冷冽,眼神如万古寒冰,正是玄冥祖巫。
“起来吧。你来的目的,吾已知晓。后土妹妹已非昔日祖巫,她身化轮回,自有其规则与代价。”
玄冥眼中闪过心疼,继续道,“吾于大战中被后土妹妹庇护,残存至此,与她相伴,亦是为巫族守住这最后的退路。”
玄冥,如今已是准圣巅峰修为。
蚩尤闻言,魁悟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看着玄冥,这位昔日执掌冰霜风雨、叱咤洪荒的祖巫,如今亦只能在这幽暗之地守护着族群最后的火种。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包含了无尽的不甘与悲凉。
蚩尤沉默良久,才道:“二姐能为巫族保留一丝血脉,二姐不负巫!”
此言落下,平心殿内轻颤,随后一道慈悲女声传来:“玄冥姐姐,带他进来。”
“是!”
玄冥带着蚩尤走过无尽迷雾,来到平心殿前。
平心端坐在大殿内,周身散发着深邃气息,已再无往日祖巫风采。
蚩尤神色恍惚,只觉一股热流涌上眼框。
眼前的身影,虽依稀有着后土祖巫的轮廓,但那股森罗万象、慈悲中带着疏离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昔日的土之祖巫已为族群牺牲了一切,化作了这维持天地运转的轮回基石,再难与族人并肩作战。
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以最庄重的巫族古礼俯首,这个在人族战场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大巫,此刻声音哽咽,重重叩首:“二姐……蚩尤……蚩尤无用!未能光复巫族,竟还要来扰您清净!”
平心娘娘的目光垂落,眸中罕见的带上几分不忍:“巫族之路,乃父神所赐,强极一时,亦有命数。你能带领九黎走到今日,已属不易。”
玄冥闻言,再度目睹昔日并肩作战的妹妹变成如今模样,再看眼前为族群存续苦苦挣扎的蚩尤,想起巫族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寥落,纵使心若玄冰,亦不禁侧过脸去黯然落泪。
良久后,平心柔声开口:“小弟,你还要争吗?”
蚩尤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在这轮回大殿中轰然回响:
“争!为何不争!”
他双拳紧握,虬结的肌肉因心绪激荡而贲张,周身血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父神开天,吾等巫族承袭父神血脉,生于大地,战于天地!纵使天命不眷,纵使圣人插手,我巫族儿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这天地,本该有吾族一席之地!”
“此番纵使身死,万劫不复,吾亦不悔!”
“吾身合轮回,无法予你直接助力,如今地道初生亦不能违背天道大势。”平心缓缓闭眸,长叹一声,“去拜见父神吧。”
蚩尤旋即明白,二姐已经默许。
重重叩首后退出了平心殿。
洪荒不周山遗址。
巫妖大战结束,刑天、相柳等大巫在平心帮助下带着残馀族人守护盘古殿。
蚩尤行至于此,刑天等大巫已等侯多时。
“兄长!”蚩尤出世最晚,故而称其为兄长。
刑天性子豪爽,上前与蚩尤勾肩搭背:“汝能复苏实乃巫族之幸。”
“正好,先来拜过父神。”
众大巫走入盘古殿,虔诚祭拜父神雕像。
随后蚩尤表明来意:“吾欲与轩辕那小儿争夺人族共主之位,一旦功成我巫族便可以人族气运重临洪荒,还望兄长们相助!”
盘古殿内一片寂静。
刑天率先打破沉默,他猛地一拍胸膛,发出战鼓般的轰鸣:
“吾刑天第一个支持你!这洪荒大地,本就该有吾族赫赫威名!终日困守在此,骨头都要生锈了!”
相柳阴冷的目光闪铄了几下,他生性更为谨慎多疑,嘶哑着声音道:
“蚩尤,你的想法很好。借助人族气运,确是吾族目前唯一的出路。然此事风险极大,轩辕背后站着截教,其门下已插手此事。
吾等若倾巢而出,万一失败,父神殿将彻底暴露,吾族连这最后的根基都将不存。”
他顿了顿,看向蚩尤,目光锐利:“你需要我们如何相助?又由谁来守护父神殿这最后的净土?”
蚩尤早已思虑周全,闻言立刻道:“相柳兄长所虑极是。吾不需兄长们倾巢而出,只需刑天、相柳兄长助我拦住截教王溟。至于父神殿……”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周身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一位女性大巫。
她人身鸟翼,耳挂青蛇,正是大巫九凤,其血脉古老,实力强悍,尤擅速度与风行之力。
“九凤姐姐,”蚩尤语气郑重,“留守父神殿,护卫吾族根基之重任,非你莫属。
唯有你,能在危急时刻,凭借极速带着父神殿内核遁走,为吾族保留最后的火种。”
九凤抬起清冷的眸子,看了看蚩尤,又看了看刑天和相柳,缓缓点头,声音坚定:
“可。吾在此,神殿便在。汝等放心前去,若事不可为……切记,父神殿永远是你们的归处。”
相柳随后点头认可。
“哈哈哈!好!”刑天大喜,挥舞着干戚,“吾等兄弟齐心,定能杀他个天翻地复!让这洪荒众生再忆起,被巫族支配的恐惧!”
蚩尤看着达成一致的兄长们,心中豪气干云,他伸出拳头,刑天、相柳也毫不尤豫地伸出拳头,三只蕴含恐怖力量的拳头重重抵在一起!
“为了巫族!”
低沉的吼声在盘古殿内回荡。
同时一道威严法旨,直接在蚩尤、刑天、相柳、九凤四位内核大巫的心间响起,正是平心娘娘:
“巫族血脉,抗争求生,此乃天性,吾不阻拦。”
“大巫出手,只可针对仙神,阻拦其干涉人间战事,不可亲自下场,大肆杀伤凡人族众。
若有违逆,必遭轮回厌弃,气运反噬,切记,切记。”
“谨遵娘娘法旨!”
三巫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走出盘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