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胸口剧烈起伏，凤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王溟那句“你也不想伏羲不能证道天皇吧？”如同最锋利的剑，精准地刺中了她的软肋。
她周身圣威澎湃，碧游宫在这股力量下微微震颤，若非通天教主以自身气机稳住，恐怕早已引发异象。
兄长伏羲的道果，是她无法舍弃的执念。
“……两成！”女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这是她权衡之后，在不彻底动摇自身根基前提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只能两成！而且，必须是名义上的归还，气运依旧由本宫代为执掌！”她试图保留最后一丝掌控权。
王溟心中冷笑，名义归还，代掌？这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师叔，诚意不是这样的。既要安抚人族，斩断过往，又何须这虚名？
气运，必须彻底归于人族自身，由人族自行决择去向。这才是真正了断因果，助伏羲前辈融入人族。”
他再次强调：“三成，彻底归还。这是底线。否则，即便我截教同意，人族心意难平，天道亦难认可，伏羲前辈的天皇之路，必生波折。”
“你……！”女娲气极，玉手紧握，指节发白。她从未想过，自己堂堂圣人，竟会被一个后辈逼到如此境地。
她看向通天，声音冰冷：“通天，这便是你截教的待客之道？纵容门下如此逼迫于吾？”
通天教主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打了个圆场，实则暗含施压：“师妹言重了。溟儿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毕竟此事牵扯甚广，总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嘛。”
他话锋一转，“不过，溟儿啊，女娲师妹毕竟是你师叔，三成气运确实事关重大，你看……”
王溟会意，适时地给出了一个台阶：“老师教悔的是。是弟子考虑不周。这样如何，师叔，三成气运归还人族，此为定数，不可更改。
作为补偿，我截教可承诺，在伏羲前辈证道天皇之后，由我截教出面，助师叔在人族重新凝聚信仰，稳固圣母尊位。
有我截教全力支持，师叔失去三成原始气运，未来能收获的信仰愿力，未必就会减少，甚至可能更胜往昔。”
这个提议，看似给了女娲一个未来的补偿，实则将女娲未来在人族的地位，与截教的扶持捆绑在了一起。
今日她若接受，日后在人族事务上，就难免要更多考虑截教的立场。
女娲何等聪慧，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但她已别无选择。兄长的道果近在眼前，而眼前的困局必须解开。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道：
“……好。三成气运，彻底归还人族。立契约吧。”
她玉手一挥，一道金光璀灿、蕴含着天道法则力量的神圣契约在空中缓缓展开。
她以指为笔，以圣力为墨，将暂借造人鞭三千年、立下大道誓言断绝伏羲妖族因果、归还三成人族气运予人族自身三个条件，逐一铭刻其上。每一笔落下，都仿佛有万千因果随之牵动。
最后，她逼出一滴蕴含着磅礴圣道本源的鲜血，殷红中带着璀灿金芒，烙印在契约最下方。
“该你们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冰冷。
通天教主见状，知道大局已定，痛快地哈哈一笑，同样逼出一滴圣血，烙印在契约之上。
契约瞬间光芒大放，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没入虚空，受天道监察，一道一分为二，落入通天和女娲体内。
王溟则适时躬身，语气恢复了躬敬：“师叔深明大义，晚辈感佩。伏羲前辈之事，我截教定当竭尽全力，确保万无一失。”
“哼，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天道契约成立，女娲体内三成浩瀚的人族气运开始剥离，化作无形洪流奔向人族聚居地时，殿外再次传来水火童子略显慌张的通报：
“老爷！老爷！接引、准提二位圣人到了，说是感应到天道契约波动，特来……特来恭贺！”
王溟与通天再度相视一笑。
而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女娲，则面无表情地端坐原地，冷眼旁观。
她倒要看看，西方那两位脸皮更厚、家底更薄的圣人，面对这对吃仙不吐骨头的师徒，又将被如何敲骨吸髓。
她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扭曲的快意，反正不能只有她一人大出血。
天道契约的光辉尚未完全散去，接引与准提二人已快步走入殿中。
准提人未至，声先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恭喜通天师兄！贺喜通天师兄！
适才天道显化，契约已成，想必师兄已初定下三皇五帝的章程，真是洪荒之福，众生之幸啊。”
他目光扫过面色难看的女娲和站在一旁的王溟，心中一凛，知道方才定是经历了一番龙争虎斗。
接引依旧是那副愁苦面相，但眼神深处却透着精光，附和道：“善哉，通天师兄执掌崆峒印，统筹大局，功德无量。”
通天教主高坐云床，似笑非笑：“二位师弟不在西方纳福，怎有空来我这？”
准提干笑一声，知道绕弯子无用，便直接切入主题，姿态放得极低：“师兄明鉴。我西方灵脉贫瘠，教义不彰，弟子修行艰难。
这三皇五帝，教化人族，乃是大功德之事。恳请师兄念在同门之谊，慈悲为怀，允我西方一二弟子，能沾些功德，也好度日。”
王溟此时上前一步，躬敬行礼：“弟子王溟，见过二位师叔。”
准提看到王溟，眼皮微微一跳，强撑着脸上笑容更盛：“原来是王溟师侄，不必多礼。师侄年轻有为，深得通天师兄真传，令人钦佩。”
王溟态度谦和，语气却带着为难：“二位师叔，闲话休提。女娲师叔用三成原始人族气运，换了伏羲师伯的天皇因果。现在，轮到你们了。”
准提脸色一变，强笑道：“师侄这是何意？我西方贫瘠，与人族因果不深……”
“正因为因果不深，才更要加钱！”王溟毫不客气地打断，声音斩钉截铁，“想凭空分润三皇五帝的滔天功德？可以！拿出诚意来！”
准提面露难色：“师侄，我西方实在贫瘠……”
王溟没搭理，手一翻，一道金光璀灿的天道契约瞬间凝聚，条款清淅无比：
“未来西方教若于东方传道，所获功德气运，需分润五成予我截教！以此为凭，我截教允诺两个五帝之师的名额，并可默许甚至扶持西方教日后东传。”
此言一出，接引、准提非但没有震怒，反而下意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甚至可以说是捡到便宜的庆幸。
在他们看来，西方如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空壳子，所谓的“未来于东方传道的气运收益”，根本就是镜花水月，是画出来的大饼，虚无缥缈至极。
如今，竟能用这虚无缥缈的五成收益，换实打实的帝师功德位格，外加截教对西方东传的默许乃至潜在扶持，这哪里是代价？
怎么看都是他西方有的赚啊！
这分明是天降横财，是空手套白狼的绝佳机会。
若没有截教点头，他们想大规模踏足东方传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买卖，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准提脸上瞬间由阴转晴，差点绷不住笑意，他努力维持着悲苦的表情：“师兄，你看这……王溟师侄虽然条件……嗯，别出心裁，但细细想来，也不失为一个与我西方结下善缘的妙法啊。”
接引也是心中大石落地，自觉占了大便宜，脸上的愁苦都仿佛被冲淡了几分，顺应着准提的话叹息道：“唉，既然师侄执意要以此法成全，为了西方众生能得一缕机缘，我师兄弟……便应下了。
只望师兄和师侄日后，能对我西方弟子稍加看顾，使我等能略沾东方繁华之气。”
他们答应得如此痛快，反倒让一旁冷眼旁观的女娲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西方二圣，心中冷笑：“这两个蠢货！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那王溟小子奸猾似鬼，他肯答应的条件，怎么可能让你们占了便宜？”
王溟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二位师叔果然深明大义，为了西方大兴，甘愿付出如此，弟子佩服。”
接引、准提几乎是带着捡到便宜的轻松心态，痛快地烙印下自己的圣血。
契约成立，光华流转。
“如此，合作愉快。”王溟收起契约，笑容更浓。
西方二圣心满意足，自觉用一张空头支票换来了实打实的好处，又客套几句，便欣然离去，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王溟心中暗笑：“你看他们还得谢谢我呢。”